【牢】
明明是你在囚禁我,可我亲爱的少年啊,你为什么,看起来比我还绝望?
白悦被囚/禁了。
虽然当事人并不这样认为。
现在的她呆在富丽堂皇的别墅里,除了出去,她可以做任何事情。
虽然房子里没有任何通讯设备,但她依旧玩的挺开心。
因为许照会满足她所有的要求。
就像现在。
“阿照,我想吃沈记的馄饨啦。”
轮椅上的男人闻言,温柔笑道“好,我这就去买,不过你胃不好,馄饨不可以放辣。”
他总是很听话,说话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。
所以哪怕是被他囚禁于此,她也并无丝毫怯意。
她知道他永远不会伤害她。
她只是,心疼他。
男人身上薄薄的毛衣将他的好身材勾勒,白悦犹豫了一下,道“最近降温,你出门多穿点衣服。”
许照闻言愣了冷,随及开心的笑了。
“好。”
白悦迈着戴着细细锁链的双腿走向阳台,沉默的望着许照渐行渐远的背影,忍不住呢喃出声“怎么会变成这样呢......”
回忆——
稚嫩的少年将一束漂亮的鲜花递给她,眼里尽是光亮“阿悦阿悦!别为叔叔阿姨难过啦,你还有我呀!我永远会哄你开心!”
是他将那个冷漠孤僻的她治愈,让她有底气面对那重男轻女待她非打即骂的父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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眉眼带笑的少年轻轻摇了摇她的手,柔声道“阿悦,没事的,我救了人,就算没了腿也很值得。”
“而且,我还有你啊。”
那时的她看着坐在轮椅上再不能行走的他,含着泪掷地有声的应道“我会一直陪着你的!”
伴随一声轻微的门响,回忆戛然而止。
看着笑得温柔的男人,白悦呢喃:“是我让你变成这样的吗......”
如果当年拒绝搬家的时候再坚决一点,阿照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......
她那如名字一般永远带着暖意照耀别人的小太阳,不该是如今这副模样。
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长大了,变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。
男人总是在笑,笑容很好看,却不再有温度。
“刚刚被人骂残废了,有点难过。”许照将吃食放在桌上,轻声开口。
白悦闻言心疼又生气“谁说的?!我揍死他!”随及拉住了男人的衣袖,有些急切道“你别听那些人乱说,他们什么都不知道!”
愚昧的世人不知道缺陷的由来,只会带着那狭隘的眼光怀着恶意的窃窃私语。
分明是为了救人留下的勋章,却总被人或是惋惜或是幸灾乐祸的看待。
白悦再次讨厌起了这个世界。
许照轻轻一叹,笑道“没事,有你哄我,我就不难过啦,其实已经习惯啦。”
从十二岁断腿开始,他就已经看到了未来几十年的昏暗人生。
并没有人骂他,现在已经没有人敢骂他了。
他只是想尝尝那种久违的,被人维护的感觉。
他已孤独太久,一个人咽下所有,真的太苦了。
白悦更加心疼了,拉着许照的手认真道:“小钰,你放我出去吧,我会照顾你。就像小时候你说的一样,就算你不能走,但你还有我。”
“以后有我在,就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。”
许照眨了眨眼,笑着摇摇头,道“不行,我不信你了。”
那种将希望压在一个人身上,最后满盘皆输后的绝望,真的,不想再有第二次了。
白悦愣住,呆呆的看着许照转动轮椅离开房间。
门外,有人垂眸轻笑:“心疼我吗?可我想要的爱,你已经给了别人了啊......”
第二天。
白悦有些小心翼翼道“小钰,你能告诉我,我搬走的那段时间,都发生了什么吗?”
那个得知自己残疾都还在安慰别人的小天使,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副软硬不吃的模样......
许照的笑容凝住,轻声道“你真的想听吗?”
“我想知道。”
沉默几秒,许照笑着摇头“可我不想告诉你呢......”
那些黑暗过往,怎么能告诉这个本就不相信世界的姑娘......
他自己熬过去,就够了。
许照轻轻垂眸,控制不住的陷入回忆——
“看看你生的好儿子!他这个样子,以后能做什么?!”怒气冲冲的男声响起。
随及有女声锐利又不甘示弱的声音道“你在怪我?是我教儿子乐于助人的吗!是我让他逞英雄见义勇为的吗?你竟然怪我?!”
男声夹杂了些许烦躁“顾家的继承人绝对不能是个残废!”
病床上的小男孩仿若睡着,有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悄然落下。
啪嗒——
那是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。
这就是他所谓的父母。
“残废不能继承家业!”那个被他称为父亲的男人如是说道,于是,那个大了他一岁的“哥哥”被领回了家。
“小畜/生!如果不是你犯傻,那个贱/人生的杂/种怎么有机会登堂入室!”母亲尖锐的嗓音响起。
什么时候,连见义勇为,都变成犯傻的事了......
那一年,他十二岁。
心疼他的人离他而去,曾爱他的人面目狰狞,天堂掉进地狱不过如此。
而他做错了什么呢?他不过是......推开了那个呆愣在卡车前的小孩子......而已。
至于那个被救下的小孩子,他的父母怕让给钱,早已带着小孩跑的不知所踪。
这世界,何其冷漠。
半个月后。
白悦看着布置早餐的男人叹了口气,道“阿照,放了我吧,你知道这样没有意义。”
许照轻轻道“因为有人在等你吗?”
漂亮的男人低垂着头,白悦看不清他的表情。“半个月没联系,他应该快找疯了......”白悦抿唇,低声道。
她怕伤到他,却又不得不让他知道,她已经不再满心满眼只有他。
许照难得的有些激动,眼圈泛红道“他在等你,你就要走,那我当初等你的时候,怎么不见你回来啊......”
白悦闻言轻轻瞥眉,有些疑惑道“我找过你啊......”
许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白悦,声音有些颤抖“你说什么?”
白悦陷入回忆,轻轻道“父母不想让我见你,我偷偷存钱买票来找过你,顾叔叔说......”
说到这,白悦抿了抿唇,有些艰难道:“你不想见我。”
那个仅有十一岁的小姑娘,也曾为了一个人燃尽孤勇。
她坐上陌生的车辆前往曾经熟悉的土地,第一次任性违背父母的去找那个将她拉出黑暗的少年,却在少年的拒绝下无功而返。
随后迎接她的是父母的谩骂和惩罚。
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,没人知道。那天我在你楼底下站了一晚上,你只要开下窗就能见到我。
但是他没有。她当时是怎样的心情,没人知道。
“那天我在你楼底下站了一晚上,外面好冷啊,你只要开下窗就能见到我。”
但是他没有。
许照苦笑“我怎么可能不愿意见你。”
我明明,等了你好多年......
白悦轻叹一声“已经没意义了。”
在被他“拒绝”的那一天,她就已经将他从心中剔除了。
“是啊...没意义了。”
在被她“抛弃”的那一天,他就已经不再对她抱有希望了。
哪怕误会解除,哪怕已知并没有被对方抛弃,但那颗能为对方破釜沉舟的心,却早已被时光消磨了。
“阿照,被困在牢笼里的人,是你,不是我。”
白悦如是道。
明明是你在囚禁我,可我亲爱的少年啊,你为什么,看起来比我还绝望?
“对,我从未走出来。”许照垂眸拨弄着装饰用的假花,轻轻点头。
“我看到地下室的两具尸体了。”
许照没有限制她的自由,除了出不去,她可以在别墅内任意走动。
地下室没有上锁,他是故意让她发现的。
“不怕我吗?”
“我们是一样的人。”
都是对着世界怀着恨意又不得不挣扎前行的人。
许照闻言,笑着摇头“已经不一样了。”
他囚她时,也曾这样以为。
但她已经有她的光了,
她不会像他一样绝望的在泥泞中挣扎,不会如他一般孤注一掷的一错再错。
还停在原地,留在深渊的那个人......是他啊....
白悦愣愣的看了他半晌,闷声道“不该是这样的......”
“为什么啊!”她有些哽咽。
那个无忧无虑的天使少年,不应该变成这样的......
许照伸出手想为她拭干眼泪,却在半路缩回了手。
“别哭啊,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哭了......”
只是那个能为她擦泪的人,早已不是他。
“既然他在等你,那我放你走吧。你很幸运....就当,我是来告别的吧。”
“你可以不去吗......”
哪怕多年未见,他们仍是最了解彼此的人。
白悦知道,许照打算去自首。
他对她从未有过掩饰。
她从那充满挣扎的眼中看出了他的纠结。
而今天,纠结变成了坚决。
蓄意谋杀是死罪。
这次告别,将是永别。
“与我而言,那是解脱。”
”我太好了,是这人间配不上我。”
许照笑了。
这世界太脏了,他已经不想再待下去了。
救人者被嘲笑,善意被践踏,这么冷漠的世界,不值得留恋。
是这世界配不上他。
“那,恭喜你解脱,再见。”白悦含着泪轻声道。
明明他人的错,却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,真傻啊......
“再见。”
到最后,他们能做的,竟只有道别了。
他做不了她的太阳,正如她已不再是他的光。
让残疾人心理扭曲的从来不是身体的残疾,而是残疾后所看到的人心。
什么时候,连见义勇为都变成犯傻的事了?
——是这人间配不上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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